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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正被火苗缓慢地吞噬,可他的眼睛无论如何却无法离开那只手。
苍白的五指微微攥紧,一道暗红便从指间钻出,滴滴答答落下来。
安律盯着那血,又转头去看另一边正化作灰烬的手帕,突然疯了一般向上挣动着锁链。
他的嘴大张着,舌头都伸了出来,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在向着那滴落的鲜红使着劲,可不论他如何向前挣扎,他始终离那滴落的红色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像一只饿了多天乞食的狗,早已将尊严抛在脑后。
男人缓缓收回了流血的手。
“你看,这就是你的选择。”
最后一点光火吞噬了那张丝帕,它已化作一团灰烬,转瞬便消失在石头缝隙之中。
肖南回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为那可怜又可恨之人仅存的一点亲情而悲哀,也因帝王玩弄人心、冷血无情的样子而心生寒意。
她垂下了眼,不想去看那恶心却真实的一幕。
“该知道的事,孤会想办法从你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撬出来,倒也不急于今日。”
安律仿若未闻,仍伸长脖子去够散落在地上的一小滩暗红。
那铁链甚是牢固,勒得他眼球突了出来,脖子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根根爆出,嘴角泛起涎液和泡沫,气管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男人再也不愿多看一眼,转身向着肖南回来时的密道而去。
她一时难以回神,突然听得那人唤她。
“他已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你难道要在这里陪他?”
她最后往一眼那黑水中挣扎的人影,飞快转身离开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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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入那条悠长黑暗的甬道时,安律挣动铁链的声响还不是不断传来。
肖南回听着那声音渐渐远去,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她想起在穆尔赫的望尘楼初见的时候,他做一身小厮打扮,跟在那名唤阿汐的倌人身后,瞧见她从安韵的房中走出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生动、带着一丝惊喜和随即而来的失落。
那一刻,他可能以为自己会看到那早已逝去的阿姊。
然而如今半年多过去,当初那个瘦弱伶俐、又隐隐透着不安的少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具等待腐烂的躯壳。
“在想什么?”
夙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前方三步远的地方响起,她回过神来,一五一十道:“臣原本以为,这世间最宝贵美好的东西就是人的情感。可情感原来是如此脆弱的东西,经不起任何考验,转瞬便能灰飞烟灭。”
“那便不要让它经受考验就好。”
肖南回愣住,随即又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那又谈何容易?人生在世起起落落,多数时间命落其中身不由己,自顾尚且不暇,何况去顾及一份感情。
这一点皇帝应当比她要清楚,毕竟处在那样的至高之地,身不由己的事又哪止一桩两桩?这样的人,怎会说出这种话?
她决定将脑海中纷杂的声音放一放,问出了一早就生出的疑惑。
“陛下今日为何召臣前来?”
“为解你困惑。”
解她困惑?她现在比之前还要困惑啊。
她突然想起来,她曾将安律身上发生的奇怪事一五一十告知于他,而对方似乎并不惊讶。
联想起在别梦窟的经历、石室中的对话,他和安律有着绝对相似之处。安律得到的只是一朵开败了的曼陀罗花,而他才是那永夜中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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