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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落英山脉鹰愁岩现在却是热闹了起来,数十个窝棚错落分布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坡上的岩石,陡坎被巧妙地布置成了一个个的障碍,窝棚的顶部与墙壁都被抹上了厚厚的稀泥,干燥之后自然便能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成为战士们战斗的阵地,不但防箭而且防火。
哪怕是落魄失意的时候,敢死营依然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风格,没有栅栏,没有望楼,没有一个兵营该有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难民营,但如果有谁不开眼想要进攻这个小小的营地,却马上会现自己一脚踢在铁板之上。
鹰愁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水。从帽儿山撤入落英山脉之后,小猫带着六百多名幸存者,一路披荆斩棘,径直来到了鹰愁岩。
他们在这片土地之上战斗了多年,论起对这块土地的熟悉程度,便是先在掌控着落英山脉的秦军也是远远不如。秦人被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逐出落英山脉已经很多年了。
也正是因为如上,从帽儿山撤出之后,小猫和这支部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躲过了秦军的哨探,深入到了这里。
所幸的是,当初他们进城之时,在帽儿山仍然有大量的辎重并没有搬进城去,而当他们逃出来时,帽儿山上这些储存的物资便成了救命的东西,至少现在,他们还暂时不用为粮食愁。
两个月的时间,小猫整个人几乎已经变了一个样子,锥心的痛苦让他剧烈消瘦,现在宛如一个衣服架子,更加显得手长脚长,头胡子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
现在他是敢死营中唯一的话事人了。虽然离开了二年,但他仍然为敢死营的老兵所熟悉,而他,也熟悉敢列营的所有流程,进入鹰愁岩之后,他并没有解除临战命令。敢死营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平时散漫之极,很难将他们归类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一旦下达战斗命令,这支部队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一支让秦国雷霆军也望而且步的强军。
小猫不敢解除战斗命令,因为他知道,现在敢死营已经是人心浮动了,全靠着秦风在时制定的那一条条严格的规定在维系着,他不知道这种惯性还能持续多久。
因为秦风已经死了。秦风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已经随着朝廷的诏告而遍及天下,秦风和敢死营一时之间已经成了全大楚唾弃的对象。
被再多的人唾弃小猫不在乎,敢死营的所有人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一向就是被人唾弃惯了的,但秦风的死,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敢死营为什么还存着没有散去?因为秦风生死不知。现在敢死营这六百多人之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绝不会过五个,但又能瞒多久?
小猫不想让这支部队散了。因为只要这支部队存在着,并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想要报仇,而报仇,便需要强大的力量。
野狗半死不生的活着,和尚背着包袱扬长而去,马猴去了上京,至今未归,敢死营的燥动,已经日甚一日了。
小猫不知道自己还能维系这六百多人多久。或者在某一天早晨一觉醒来,整个营地便已经空空如也了。
现在让所有的敢死营幸存者们迷茫的是,他们要去哪里?他们要去干什么?
活着,肯定是每一个敢死营战士最低的诉求。这些人从一阶死囚报名来到敢死营,虽然明知九死一生,但仍然来了,追求的无外乎便是活着。但现在的现实是,他们聚在一起,比分散开来活着的机率更低。因为聚在一起,他们便能对很多人形成威胁,而这些人,必然便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但如果散开成为个体,这种威胁并不再存在,那些受到威胁的人,或者不会将他们在看在眼里,活下去的机率反而更大。
他们现在的征境极其尴尬。成了一群无家无国的人,大楚视他们为叛逆,一心想着着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他们有家难回,有国难报。而秦人视他们为死仇,这些年来,敢死营与秦国边军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剿杀,秦人要除去西部边军这支战斗力最为强大的军队,而敢死营的每个人却都渴望着用秦**人的脑袋来洗白自己,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小猫很清楚,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是安全的,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秦人现在还没有动手,很有可能只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没有研判出当前的态势。一旦他们弄明白了这一切,只怕不会放过这个干掉敢死营这个死仇的机会。现在的落英山脉几乎完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光是井径关便驻扎着过两万的秦国边军,而在这落英山脉之中,所有的道路,都为秦人所控制,如果秦人下定决心要剿灭他们,敢死营无路可走。
而这,仅仅是问题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还能干什么?
如果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便还能聚集在一起,可现在大家共同的目标是什么?活着?分开,散去,活着的可能性更大。报仇?别说是下头的士兵,便是章小猫自己,也觉得可能性太低了。他们的敌人,说到小了,是剪刀,是杨义,是程平之,但往大了说去,那是楚国整整一个帝国。
用蚂蚁与大象的区别来形容他们与大楚帝国之间的差距,或者也是抬举了他们。
小猫彷徨无助地苦捱着日子。心中充满仇恨却又无力报仇的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一闭上眼,便恍惚会看到红儿抱着他们两人的孩儿,血淋淋的在他面前凄惨的哭泣。
窝棚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千面走了进来。
“安阳城里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小猫盯着千面,问道。
千面是敢死营中最擅长易容化装的人物,也是敢死营中以前最难管理的人之一,因为他的特长,使得他很难被人抓着把柄,他甚至将自己装扮成秦风并成功地骗过了几乎所有的敢死营的人,只不过那一次也是他人生最凄惨的一次。他被秦风抓了现行,然后等待他的自然是让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惩罚。
“情况不妙!”千面坐了下来,“安如海来了。我打探到的情报是安如海已在成为了新的西军统帅,将重建西军,这个人可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小猫,这家伙到了安阳城,只怕我们的生存空间更小了。”
安如海,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消听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小猫面色沉重。“野狗呢,他还活着吗?”
提起野狗,千面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还活着,不过还不如死了呢!我去看了他,两条腿瘫了,看起来像是被挑了脚筋,成了一个乞丐,端着一个破碗在城里讨饭呢!我,我真得想不通,以野狗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你知道吗,当时我在旁边,便看到有人往他的身上吐唾沫,有小孩往他的身上扔石子,可是野狗他居然在笑,笑着向人群伸出他的破碗,我看着他用手撑着身体在地面上爬行,险些便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真想当时就将野狗杀了,也免得他受这样的侮辱,可,可我终是下不去手。”
千面抱着脑袋,伏在桌子上,肩动抽动着,竟然哭了起来。
“野狗坚强的活着,是想看到我们有朝一日去报仇,他想看着仇人死在他前头。而剪刀之所以要让野狗活着,是因为他想利用野狗来钓我们上钩,或者是钓大夫上钩。”小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可是小猫,我们现在能报仇吗?怎么报仇?秦老大没了,和尚走了,野狗成了这样,我们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我们拿什么报仇?”千面抬起头,看着小猫,“弟兄们的心已经散了,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只怕,只怕这六百多人就要各奔前程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出来而已,千面,我知道弟兄们的心思,只要大家不散,总还有一线机会,如果真散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丁点希望了,千面,你忘了死在城里的弟兄们吗?一千五百名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死在城内,如果我们这些人不为他们报仇,有何颜面存于人世之前,有何颜面称自己是一声男人!”
千面面容抽搐了一下,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
“千面,你仍然带几个人去安阳城打探,秦老大虽然没了,但大夫还在,我相信,大夫只要知道我们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好吧。”千面点点头,站了起来。“可是秦老大没了的消息,总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啊!”
“这个消息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希望大夫早些回来,到了那时,或者会好一些。小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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