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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扭曲,天旋地转,大唐才子神游物外,回到长安,回到供奉翰林的天宝年间。
俯拾青紫,学而优则仕是每一个寒门庶子的梦想。白既无门荫可依,又无科举可考,能凭借陇西布衣之身,奉诏入京,直达天庭,绝对要感谢玉真公主,道士吴筠,工部侍郎贺知章这些贵人的举荐。
通过“终南捷径”得见天颜的李太白,受到玄宗亲切接见,礼遇甚厚。不但破例降辇步迎,七宝床赐食,更被对方夸得诗才惊天,冠绝古今。
大唐天子如此礼贤下士,令李白受宠若惊之余,自信心空前膨胀。他本以为无限接近权力中心,一番君臣对奏之后,自己便会委以重用,青云直上。谁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李隆基只给了他一个不尴不尬的闲差——翰林待诏。
这个职位无品无阶,一丁点儿权力都没有。说好听点就是皇帝身边的御用文人,随时待命,撰文作诗;说难听点就是在圣人吃喝玩乐的时候,诗文助兴,润色鸿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李白自视天纵奇才,在治国安邦,辅君济世方面能与卧龙凤雏平分秋色。他的志向是成为“房谋杜断”,姚崇宋璟那样名垂青史的贤相,再不济至少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里混个一官半职。玄宗给他安排如此鸡肋的差事,实在是大材小用,挺让人无语的。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李白没能蛟龙入海,谋到心仪的职位,其实也不能全怪玄宗封官吝啬,用人失误。
“李十二”名满文坛,满腹经纶,在才华、气质方面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他之所以没能得圣人青眼,封个大官,一方面在于其出身不高,家世微寒;另一方面在于他孤高耿介,没有政治头脑,缺乏察言观色,官场应变的能力。
李白入朝时,已经四十有二,这个饱受磨难,蹉跎半生的男人,太渴望建功立业,一展平生抱负了。因此,在玄宗拷问“李才子”对国事、时政的看法时,他直言不讳,历数朝廷过度放权、“强枝弱干”、贪腐横行、徭役繁重等种种弊端。
李隆基嘴上虚怀纳谏,频频点头,其实心里老大不爽。彼时,河清海晏,百姓富足,国力臻于鼎盛。他顺应祥瑞,刚把用了29年的年号,由“开元”改为“天宝”。自己的煌煌政绩彪炳千秋,足以载入史册,与秦皇汉武并驾齐驱。性情耿直的“李憨憨”却吹毛求疵,给出如此不入耳的评价,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李太白急于表现,用力过猛,加之恃才傲物,不善逢迎,最终没能把握住机会。圣人金口一开,断无拒绝的可能,他也只好顺从皇命,叩首谢恩。
革命尚未成功,李白仍需努力。虽然翰林待诏地位低下,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起码能在皇帝身边晃悠,不乏提拔晋升的机会。李翰林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出不一年半载,便可加官进爵,成为圣人倚重的心腹智囊。
然则文章甲天下,不代表你就一定是王佐之才,能臣干吏,李白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玄宗心目中的位置和价值。李隆基文治武功不逊于太宗,将帝王心术玩得炉火纯青,在选人用人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在他看来,李白清高自负,不甚合群,缺乏为官从政的基本素养,所言尽是些流于表面的书生之见。这类眼高手低的文人,作作诗,动动笔杆子还成,如果让他来治理国家,难免会清谈误国,随性而为。
有鉴于此,注定李白不受器重,难以升迁,在仕途上不会有大的发展。
李翰林陪王伴驾的日子,远没有想象中的精彩,除了在玄宗宴饮游乐,飞鹰走马之时,偶尔被叫过去,即兴献诗,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翰林院发呆。
壮志难抒的李白,一个月也见不到圣人几次面,还奢谈什么高升。他审视了一下入职以来的工作表现,发现除了混吃混喝,醉草吓蛮书,醉写清平调之外,基本上毫无建树。
一天天虚度光阴,一次次失望等待,逐渐令李才子认清现实,放弃遥不可及的儒生梦想。
他知道当朝天子不会重用自己,只是把他圈起来,养起来,作为延揽天下名士的幌子,消遣娱乐的工具。
看透一切的李白,心灰意冷,慢慢厌倦了无所事事,研墨洗笔的生活。他渴望自由,渴望山水,不愿一辈子禁锢在这锦绣牢笼之中。
旷世才子桀骜不驯,才不会为芝麻绿豆的“虚职”营营役役,为丰厚的润笔费夹着尾巴做人。他决定换个活法,怎么开心怎么来。
于是乎,满朝文武,包括玄宗在内,发现那个温文尔雅的天才诗人变了。他我行我素,迟到早退,不再按时按点打卡上班。整日与贺知章、李适之那帮文友酣歌燕饮,放浪形骸。除此之外,李翰林的敬业程度也是大不如前,过去天子召唤是随叫随到,出口成诗;现在是三催四请,敷衍了事。
李太白区区布衣,能够一跃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随侍左右,本就招人嫉妒,这下更是引来诸多王公大臣的不满与排挤。
朝堂上,看他不顺眼的宰执重臣纷纷出班启奏,点名道姓指责李白“恃宠而骄”,“交通外官”,“目无君上”,“出言无状”等累累罪行。
玄宗龙颜大怒,本欲惩戒,看在他冠盖满京华,写了不少段子,又有贺知章、李琎、晁衡等人求情的份上,决定下不为例,网开一面。
侥幸躲过一劫的李白,惶惶不可终日,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通过这次小小的风波,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把入仕为官想得太简单了。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空有才华而不善权谋的人,是无法在尔虞我诈的官场博弈中立足的。
偌大的长安,九重宫阙,百官万民,竟容不下一个李白。
李翰林不愿屈沉下僚,久居人下,却无力改变命运,跻身权力中枢,内心苦闷,愤而提笔写下《玉壶吟》。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在宵小的诋毁下,在同僚的排挤下,李白风头渐逝,慢慢被皇帝疏远,遗忘。这个“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大唐第一才子,壮志难酬,郁闷难当,再没仰天大笑过。
不受重用的李白,冷眼望着笼罩在盛世光环下的大唐。面对君王的骄侈怠政,他无法谏言;面对朝政的沉疴积弊,他无法献策;面对官场的倾轧之风,他无力自保;面对权宦的擅权乱政,他无力肃清。
李翰林思考人生,反躬自省,发现自己除了写写溜须拍马的官样文章,毫无用武之地。崇尚自由,追求诗和远方的李白,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的诗,他的词不该只为帝王宠妃歌功颂德,而应该为国,为民,为大好河山,为人间万象而作。
早已萌生去意的大唐才子,打着思乡心切,回家探望妻儿老小的幌子,向天子告假。玄宗对这位牛皮哄哄,呼之不朝的“大酒鬼”,心生厌恶,早就想炒他的鱿鱼,索性开除公职,赐金放还。
于是,在天宝三载,一个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秋日,李白单人单骑黯然离开繁华富庶的帝京,独自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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