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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清脆悦耳,却铿锵有力,隐隐之下含着几分怒意。
若不是身旁随时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莺时,和略带苍白的脸色,估计没人能看出她昨日才受了刀伤。她由着莺时搀扶,走到正堂中央环顾了一圈众人,话虽是对着平南王说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沈氏:“傅峥是我的孩子,他生来我照顾,长大了我保护,母亲为何要将他从我身边剥夺?”
刚才听到她受伤的消息,若不是沈氏仍在,孔知秋恨不得立刻到她跟前。
眼下她竟然不好好在床养伤,竟然自己来了,连忙让丫鬟扶她坐在紫檀八仙椅上,顺道不大赞同地看了傅容一眼。
其实这事又如何能怪傅容,还不是今天一早她说要去看小豆花,恰好遇见沈氏身前的丫鬟。
那丫鬟来也没大事,就是一瞧傅峥走时需要装点的东西,提早收拾好免得到时慌张。听闻是沈景仪的意思,一大早便来了,根本没过问薛纷纷意见。
彼时可把薛纷纷气得够呛,得知真相后更是连着迁怒傅容,恨他对自己隐瞒真相。然而心中知道毕竟是为自己好的,况且与他无关,全是沈氏一人自作主张。又从该丫鬟口中得知沈氏去了父母那儿,当即片刻不敢耽误地随去。
未到跟前,便听见方才那一番谈话,是以才冲动地道了那一句。
她据理力争,使得沈氏面有不快,但当着平南王夫妇的面不好发作,“你能保护他?那昨日一事又该如何解释,你连自己安危都无法保证,教我怎么放心峥儿?”
昨日薛纷纷伤得更重,她没一句问候便算了,竟然不顾一切地指责。惘论薛纷纷心寒,连平南王妃都禁不住蹙紧了眉头。
一旁傅容听到此处,起身先朝沈氏行了一礼,接着撩袍直挺挺地跪在平南王夫妇跟前,“昨日一事是我疏忽,才造成纷纷和傅峥遇难,此事责任在我,请二老责罚。”
此言一出,沈氏的表情可真真难看,仿似被人聒了一耳刮子。
然而傅容的行为却又着实挑不出毛病,这人是她儿子,从头到尾没一句不敬的话。
平南王府端着青釉牡丹茶杯细细婆娑,盯着傅容若有所思,看不出什么表情。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对傅容有所不满,抛开这个再他看来有点无理取闹的母亲不谈,昨日他没保护好薛纷纷令她受伤一事,其中便大有说头。
“纷纷受害的时候,你在何处?”他把茶盖儿拿起又放下,最后小啜一口语重心长问。
傅容身型笔直地跪在堂中,对于薛老的这个问题比较难以启齿,总不能说是迷路了?实在折辱他大将军的威严,双手抱拳正欲解释,旁边薛纷纷却替他开了口,“街上人多,将军被人群冲散了,再后来便找不到人了。”
她上前一步拉着傅容的胳膊起来,原本就肩上有伤,这一动难免要牵扯伤口。是以傅容握住她手臂示意她别动,顺水推舟地站直身,“待我寻到纷纷时已经出事,所幸并未酿成大错。饶是如此仍旧是我大意在先,纷纷受伤已是不幸,如今又要让傅峥离开她身边,岂不强人所难?”
后半句他是对着沈氏说的,面上恭敬,礼数周到,不知为何总有不容置喙的味道。
大抵是他眉峰压得极低,深邃严峻的五官不苟言笑,没来由的便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他极少在家人面前如此,面对长辈一直都是谦恭有礼的,只有在军营面对下属时才会这般锋芒毕露。这股锐利之感是无形的,不受控制的,却也不怒自威的。
沈景仪没料到傅容竟会公然反驳她,握着扶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估计气得不轻,“你当这事我就不责怪你了?峥儿若是出事,我头一个治你的错!”
傅容看着她,“母亲息怒,再无下次。”
到底是她的婆婆,薛纷纷接受到孔氏投来目光,即便心中千百个不情愿,也得上前跟着好言好语地劝说:“母亲别再生气,昨日是个意外,断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您尽管放心,峥儿定会康康健健地长大。他虽是您的外孙,却也是我的孩子,我比您更不愿意见到他受伤,为人母亲,这份心情想必您比我清楚。”
沈氏怒意未消,更是不想看她一眼,“意外?总归有这样的意外,到时候在所难免……”
此时平南王低咳一声,朝沈氏平和地笑了笑,“亲家可别一棒子将人打死了,纷纷虽小,但好在有百川在,我们为人父母的,应该给他们支持才是。”
这话一出,便是默默赞同了薛纷纷的观点,傅峥该由谁来带不言而喻。
沈氏即便心中有诸多不满,场面上也不好发泄出来,“若再发生这等事,我的话依旧见效。”
说罢喝了两口茶,同平南王妃数落了这两人的不是,这件事才总算告一段落。
*
薛纷纷今日是强撑着从床上下来的,方才跟沈氏说话浑身都有钻心的疼痛,眼下被莺时扶着从院落走出,她似是耗费了浑身力气一般,脚下一软便要跌倒在地。
幸亏被傅容上前两步扶稳身子,才幸免于难。
傅容示意莺时退下,他将薛纷纷抱起,因着她伤在背上,是以只能竖着抱在臂弯。像极了小时候平南王抱她的感觉,薛纷纷十分顺手地环住他脖子,昨日失血过多,至今仍有些晕眩。
“说了让你休息,非要跟着一块儿过来。”傅容苛责地捏了捏她腰侧,步履稳健地朝游思居走去。
薛纷纷正处在昏迷与清醒边缘,听闻此话自然不痛快,“我不过来,万一母亲将小豆花带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会哭的。”
她身子本来就轻,这会儿抱着更感觉没几两肉,如此倒是坚定了傅容要好好养她的决心。
转过浮雕影壁,进入喜鹊登枝门,傅容将她轻放在软榻上,怜爱不已地捏了捏她鼻尖,“小豆花还没学会叫爹爹,我怎么能让母亲带走他。”
说罢目光落在她覆着白布的粉颈上,眸子转暗,后悔没将那几个歹人挫骨扬灰。
她原本就身体骨弱,名贵药材养着也不见得气血多足,如今一下子便被人放了这么多血,不知道多长时候才能补回来!如今她这病怏怏的模样,倒更像个可怜兮兮的叭儿狗了,若是嘴巴能再甜一些,便更招人心疼怜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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