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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声音里有某种破碎的东西,他大约是瞪大了眼睛,呼吸声大的像破旧了风箱,过了好一会他才愚蠢地意识到默多克手上的利刃,终于明白了盲人此行的目的。
“哦,”他说,“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来这儿杀我。”
亡灵汇集,无数鬼影呼啸着自天上降下,炸弹传来细微的运作声,佩蒂特启动了炸弹,他合上眼,亡灵朝盲人涌来。
倘若尼诺·佩蒂特真正豁出去使用他的魔法,默多克并不觉得他是个所谓的三流魔法师。只是他的能力有太多的限制,那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才是力量的源泉,亡灵只是那双瞳孔延伸出去的视野罢了。目之所及之处才是魔法启动前提,这个由魔法师本人亲口告诉爱人的弱点,在这时候成了本人的催命符。
灯灭了。
黑暗中亡灵的微光层层叠叠,数量众多在此刻成了最大的缺点,默多克感受鬼魂拂过皮肤的微风,他藏在洞穴的一角,呼吸和心跳都通过冥想降至最低,连血液的流速也慢下来。他手上的刀刃成了他肢体的一部分,盲杖捏在他汗津津的掌心,随着他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
佩蒂特在暗中同他盘旋。
“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那些案子?”检察官问道。
默多克没有说话。
“我记得一清二楚,夜枭过去告诉我,他说我的记忆力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其实不是,默多克,那也是诅咒,”他缓步绕着洞穴转圈,“我什么都忘不掉,我还记得凡妮莎死在浴缸时手臂上的疤痕,理查德破碎的尸体被装在铺满金箔纸的礼盒里,夜枭过去给我的拥抱。我记得来到纽约后,被我关进监狱的强(奸犯,受害者的哭泣,那个被寄养家庭虐待的孩子——天啊,那些声音每天都在我耳边重复,我根本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他停在了离默多克一臂之遥的地方,盲人握紧了盲杖,肌肉紧绷如同捕猎前的雄狮,被他盯住的猎物却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平静地讲话。
“你改变了我。”佩蒂特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这让默多克决定耐心多等一瞬间,同情在他心底的杀意里闯出一条血路——其实佩蒂特并不适合当个检察官,他这时突兀地想着,佩蒂特压根就不适合政治。这个来自哥谭的男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救,他做不出任何决断,徒有聪明的大脑。哪怕他的理智已经告诉了他,默多克对他心怀歹意,但他跪在男人淹死在浴缸的尸体前,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头埋进了怪物的怀抱。
“当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我还是照样能听见那些声音,但我感到……轻松了,亲爱的,”佩蒂特喃喃道,“我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我欺骗了我自己,告诉我自己起码你也因我改变,直到——”
他停顿了很久,然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佩珀死了。”
刀光划破空间,默多克刚刚攀在岩壁上同阴影融为一体,这时候他带着盲杖上的利刃刺往佩蒂特的喉咙。那柄日本名刀的残片发出嗜血的尖叫,检察官抬眸的一瞬间,他瞧见的是亡灵的微光映在刀锋之上,在空中划过的弧度美得像少女的腰肢。
利刃刺破布料后的皮肤,盲杖把他整个人都钉在地上,佩蒂特何止没有认真对待他,他压根就是甘愿赴死。伤口让他因为疼痛小声抽泣,但他的手还是覆上了默多克紧握盲杖的双手上,鲜血从他们的指缝渗出,融为一体。
“你现在杀死我,然后去往韦恩庄园,”他说,“那儿的地下有一艘飞船,你割下我的头带过去,用我的瞳孔验证,那艘飞船能把你带去犯罪辛迪加的——”
“闭嘴!”默多克厉声喝道。
他浑身发抖,剧烈的情绪冲刷他的全身,他咬住牙的力度足以让他的牙医离职——他应该杀死佩蒂特!他应该这么做!他千里迢迢从宇宙之中来到哥谭的地底就是为了抽掉自己的最后一根软肋。
默多克想起棍叟告诉他的故事,关于日本出征的死士是如何亲手杀掉自己的妻子,他们捡走路边的孤儿,逼迫孤儿杀死最重要的朋友。但利刃刺破那颗跳动的心脏时,从胸口喷出的血液会像力量的源泉——从此他们什么也不怕了。
他早就应该这么做。
在法庭上头一次碰见尼诺·佩蒂特时,在佩蒂特把他父亲的金腰带转交给他时,在某一个夜晚,地狱厨房的帮派蠢蠢欲动,因为犀牛人的死亡渴望发动一场战争。而那天佩蒂特得了严重的流感,他躺在床上,散发出药物和汗水难闻的气息,衣服湿哒哒的,床单也湿哒哒的,男人皮肤滚烫,呼吸都带着温度。
默多克提着药物从窗户那儿翻进来,带着一阵寒风和手里的热汤。
他踏过佩蒂特的地板,检察官因为高烧懒得骂他不换拖鞋的举动,于是他躺在佩蒂特的另一侧,伸手摸上他潮湿的皮肤。
“我要吐了。”佩蒂特有气无力。
“别吐在我身上。”默多克答道。
他等待佩蒂特张口吃了药,喝光了热汤,男人躺在床上,含糊不清地提醒,“我出了很多汗。”
“我隔着一栋楼都能闻见。”默多克皱了皱鼻子。
佩蒂特幸灾乐祸地笑了,伴随着一阵咳嗽,默多克从检察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阅读,他随意地翻阅着书页,耳朵仔细聆听几个街区外俄罗斯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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