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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容棠就陷入了梦魇。
梦境光怪陆离,许多都是容棠无法理解的东西。
有清晰一些的校园,自幼生长的城市,日日穿行的马路,与道路两旁一年一年,随着季节结果或落叶的银杏树。
也有模糊一些的前世,折花会上的争执与对话,漫天的云霞和芍药,鎏金楼上的月光与灯影,庆正十一年的冬雪,沐景序的葬礼与出殡。
久远与现下交织,快要辨不清究竟什么是梦。
更多时候处于一片混沌,看不清、听不清,风声自耳边过,云层在身下聚散,视线时而清明、时而恍惚。
迷蒙中,容棠感觉自己看见了大虞皇宫。
——那个所有人都活着、所有人都肆意张扬着的皇城模样。
熹微的光线从东边亮起,宫门开了第一道锁,年轻气盛的三殿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穿一袭绯红的衣袍,飒爽英姿奔袭而来,夜玩的浪子归了家,宫城的日轮换月光。
年幼的七皇子被他从床上拖醒,嘀嘀咕咕小声密谋。
东宫的太子很早起了床,在万籁俱静的清晨去到厨房,做一碗洒了甜酒的元宵,折一朵带着朝露的芙蓉花,然后去到卧房,温声唤妻子起床。
四公主梳起漂亮又复杂的发髻,一大早便偷溜出厨房,顺走一盒母妃昨夜做的枣泥糕,蹦蹦跳跳地去投喂最最最可爱的七弟。
凤栖宫里皇帝起床理衣冠,天子即将早朝,皇后懒懒翻身,卷进被窝睡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容棠在梦中看见这些景象,某一瞬间会觉得这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而是真实见过。
迷梦冗长又奇幻,光亮与黑暗交织,想起现代的生活,下一瞬便是破庙中的背叛。
望见折花会的交谈,而后就是宿怀璟让大虞覆灭。
看见鎏金楼的灯光,紧接着眼前却是沐少卿的葬礼,白幡替换明月,高山寒雪飘落人间,再消散入尘土。
希望和绝望交替到来,这般不讲道理,不给人缓冲,以至于容棠看见那样美好明亮的宫城,便开始思索,下一秒又会看见什么?
是第一世的死亡,还是这一世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他等了又等,什么都没有。
眼前是要溺死人的黑暗。
如同身处大海归墟之中,看不见听不见,眼睛被蒙上,耳朵被封起,梦中无嗅觉,他看不见梦魇中的梦魇,孤身一人沉溺无止尽的黑暗。
久远到几乎令人以为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他是这世间不该存在的存在,却也是这世间唯一存在的真实。
容棠被魇在其中,快要溺死沉沦。
头顶是流动的黑雾,日光不见,月轮掩映。
他顺势沉沦,渐渐迷茫,手脚开始冰冷。
恍惚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本该如此。
他本该与黑暗为伍。
他本该融
入黑暗,然后见证黑暗诞生光明。
可黑雾一瞬凝滞,有暗流撕开豁口,晃眼的光线穿透浓黑的云雾,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
“棠棠……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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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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