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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西域各国侵扰大唐边境,不也是因为想要大唐的资源,为了财富吗?若是通商让彼此得到的好处比战争多,那为什么还要打仗呢?太子殿下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的话令全场哗然。当然了,太子殿下又补充,这些事情不过是他暂时的想法而已。满朝文武,除了个别商贾出身的大臣,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些意见。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话不对,而是太子殿下有意提携商贾这一举措,必然会导致朝中出现一批出身商贾的新贵,到时候朝中的平衡定然会被打破。新势力的崛起也势必会影响旧势力的利益,名门世家便首当其冲。秘书丞苏亶看着年轻的太子殿下面对着众人的声音,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沉稳模样十分欣赏,可内心也是止不住忧心。这两年太子殿下听政,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偶尔说一两句,角度刁钻得让人想不到,可却又能直指问题的核心。那天李承乾说了武力降服并不是唯一的方法,也可以有彼此互惠的方法后,便笑吟吟地说道:“大唐自开国以来,内忧不断,外患不止。内乱外患有时不过都是为环境所迫,在大唐境内开辟商道,虽有官府在其中主导,但若是有力可图,自然也有地方势力介入,与朝廷一起保一方安宁。与西域各国共建商道,彼此和平共处几年,我朝得以休养生息,田地自然有人种,粮仓自然会丰盈,国强自然兵强,到那时不费一兵一卒,万国臣服是早晚的事情。”太子殿下年纪轻轻,由此胸襟,本来是大唐之福。胸襟虽广,可难免目中无尘。朝中勋贵,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苏妧明白父亲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身量颀长,穿着天青色常服站在马车前的李承乾,担得起一句芝兰玉树。难怪他私下跟李震一起的时候,老是自诩大唐一枝花。苏妧的拉回,跟父亲说道:“阿耶放心,我知道。”苏亶一听苏妧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觉得要坏菜,他家瑶奴到底知道什么?可苏妧已经不跟父亲多说了,她只是笑着跟父亲说道:“我给阿娘留下了一些香料,太子殿下从东宫的库房中拿了一药材和日用品给阿耶和阿娘。过不了多久,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便要出生了,到时候必定又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到府里看望阿娘和弟弟妹妹。”苏亶看着苏妧四两拨千斤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或许,只是他杞人忧天吧?苏亶站在大门口目送女儿和李承乾的马车走远,表情像霜打茄子似的。刚才顾着叮嘱女儿这个叮嘱女儿那个,都忘了当初苏妧入宫时,他的初心。他不求女儿能成什么大事光耀门楣,只求她在深宫内苑照顾好自己。苏亶心里有些失落,他回过头去才进门,就看到大着肚子的孙氏站在门口。“娘子,你怎么出来了?”孙氏:“我想来想去,想看着瑶奴离开。”苏亶扶着她往里走,“你看到了,她如今过得挺好的。太子殿下比你我想象中要更重视瑶奴,这是好事。”说起这个,孙氏就忍不住笑。她想了想,又说道:“你方才跟瑶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朝堂之事,我不懂,可我有时候觉得人若是想干什么,身边至亲的人都不能支持他,一定很寒心很难过。”孙氏低着头,走上前方的台阶,她侧头看向身边的夫郎,笑着说道:“当日你要入朝为官,若我跟你说,苏郎别去,当日你的阿翁被圣人拒之门外,你去了不过自取其辱,你会如何?”苏亶愣住,随即笑着握住了孙氏的手,笑着说道:“可娘子并不是那样的人,旁人不能理解我的苦处,但总有娘子理解。”语毕,苏亶便叹息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夫妻本为一体,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瑶奴理解他支持他,也是正常。只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仅要担心女儿在东宫如履薄冰,还要担心女婿在朝堂上得罪权贵,有时候难免觉得爱莫能助。”孙氏闻言,“呿”了他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年轻人有想法总是好的,总比那些托荫于前辈之人强。圣人和皇后殿下对太子都不曾说些什么,你就别庸人自扰了。”被妻子称为庸人的苏亶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可他也必须承认,孙氏说的有道理。苏妧和李承乾到了原匪的别院。古人的房子就跟后世一样,房价有贵也有便宜的。一般来说,越靠近天子脚下,房价就越贵。除了皇室贵族,寻常人家要是想在长安有个拿得出手的宅子,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原家却不一样,原侍郎是户部侍郎之前,就是沿海一带的富商,富得漏油。以至于到了长安之后,去拜访那些大臣的府中时,心中都是掩不住的失落。原侍郎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跟大臣们一起共事,也委屈了一下自己,在长安城里的宅子是普通的五品以上官员的样式,既不寒酸也不招摇。可到了原匪,原匪可不管。商贾出身又如何?架不住他家有钱。他直接在长安郊外买下了一大片地,然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建成了一个环境十分雅致的别院,还起了个特别洋气的名字,叫酒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原匪郎君是个好酒之人。酒泉是个好地方,楼台亭阁,错落有致,林荫小道还有鸟儿叽叽喳喳在欢叫着。与皇家在骊山的别宫,其实差不到哪儿去。然而就这样,原匪在太子殿下和苏妧面前还十分谦虚地说:“寒舍粗陋,两位郎君见谅。”李承乾闻言,笑着说:“敢情竹猗当我是不曾出门的傻子,真以为长安的地砖都是金子铺的,才会觉得你这粗陋。”竹猗是原匪的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苏妧想,原侍郎取的好名字,对原匪寄予厚望。只是可惜这个嫡长子有些过分叛逆,未曾按照老父亲的期望长大。别说入仕,好像叫他待在关中,都委屈了他似的。原匪哈哈笑了起来。苏妧很惊奇地发现李承乾和原匪并无什么君臣之间的俗礼,两人说起话来十分随意。李承乾这样苏妧并不觉得奇怪,可原匪在李承乾面前不卑不亢,谈吐都很是有风度。原匪在前面带路,他一眼便看穿苏妧是女扮男装,却并不说穿。双目也是十分规矩,并不多看她一眼。他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西域的趣事,“胡姬长得好看,能歌善舞,只是可惜体味有些重。我听说长安如今十分流行一种叫玫瑰香的香露,价格不菲。若是这种香露能带到西域去,定然能被抢购一空。”被苏妧牵着手的李治听说了,便说道:“那玫瑰香是我阿嫂做的调香,要收集每日清晨花瓣上的露水,还要剪下无数的玫瑰研磨成粉,经过很多的工序,才能做成的。若是带到了西域去,再多的银子也不卖。随随便便就卖了,岂不是糟蹋阿嫂的辛苦?”原匪一听,便笑着说道:“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琢磨的最多的,便是何事有利可图。不像小郎君,有着一颗既温柔又体恤亲人的心。”猝不及防地被人夸奖了的李治顿时就脸红了,宫里也有人夸奖他,但旁人的夸奖都十分讲究,既含蓄又雅达,哪像原匪这么直白?而且还当着阿嫂的面,害羞。苏妧看着李治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一直尾随在后的李震不发一言,十分安静地当着他会移动的背景板。原匪引领着李承乾等人进入了一个四面都是荷花的水阁,水阁之中,淡色的窗帘被高高支起,夏风徐来,荷香阵阵。李治已经在东张西望,因为在荷塘上,有几叶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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