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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怕彭修因为易明真的死而记恨易明乐,所以要拿自己做挡箭牌,来纾解这场矛盾吧?可如果她到了平阳侯,会让彭修放过易明乐才怪!自觉看透了宋灏的心思,昌珉公主反而安心下来。那边孝宗兀自斟酌了一会儿就转向姜太后问道,“母后的意思呢?”“前朝的事,皇帝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姜太后道,涉及到君臣关系,这就是个无懈可击的借口,照她一贯的作风,也的确是应当做此反应的。“罢了,刘福海你亲自去把昌珉先送回倾香殿,这事儿,还是等明日早朝过后朕先私底下问过了平阳侯再做定夺!”孝宗又再权衡了片刻,脸上就渐渐的缓和了几分。不得不说,他现在最是需要拉拢和培养彭修的时候,至于其他的——都可以退一步再考虑。刘公公应诺,亲自带人护送昌珉公主回了倾香殿。院子里姜太后这才开口,对院子里里外百十号人警告道:“今天这里事都管好你们的嘴巴,别再让哀家和皇帝操心了!”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她万寿宫的人以及孝宗带来的随从,所以这话最主要还是说给荣妃和柳妃那些人听的。“是,太后!”众人不敢怠慢,急忙答应着。“皇帝,你送哀家回去!”姜太后起身,却未去扶常嬷嬷的手。孝宗快步两步过去,扶住她,又皱眉回头对其他人喝道,“你们也都散了吧,别在这里杵着了!”“是,恭送太后,恭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目送着二人离开这才跟着散了。柳妃和荣妃同行,各自沉默着往外走,眼见着出了院子,柳妃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后稍稍瞥了一眼——昌珉公主绝对不可能无事生非,她到底是在易明乐这里动了什么手脚?而且整个万寿宫就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会找不到了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柳妃略略失神。“妹妹在想什么?”荣妃见她走慢了两步,就回头看来。“哦,没什么!走吧!”柳妃急忙敛神露出一个笑容,快走两步跟上去携着她的手一并离开。孝宗扶着姜太后回到她的寝殿,玲珑带人奉了茶水,姜太后就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孝宗与她一起坐在暖炕上品茶,敛眉不语。姜太后靠在身后软枕上,把手边茶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还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皇帝是不是觉得哀家今天是故意针对昌珉那丫头的?”“母后也是为了她好,昌珉她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懂事了。”孝宗始终低垂着眼眸,没有抬头。这些年,姜太后对宫中诸事都的能避则避,鲜有插手的时候,这一次会针对昌珉公主而动了怒,偏偏又是当着宋灏的面,中间又夹杂着一个和宋灏由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明乐。虽然心里明知道这一次昌珉公主的确是触了姜太后的底线,但是中间一旦夹杂了这么多重的关系在,还是叫他心里头不舒服。“哀家知道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你是觉得哀家偏袒,是在有意的维护易家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孝宗的态度冷淡不置可否,姜太后也不介意,只就神色冷然的继续道,“可是皇上你也应该知道,今天这事儿若不是出在万寿宫里头,哀家也未必就会插手去管!”姜太后的这个人,一向都很有主见和脾气。因为当年因为那件事而被先皇挫了锐气,她这些年的处事作风虽然变了,但行事手段却与当年无异。她看在眼里的事情少,但真要触到她的底线的,就绝对不姑息。最初的气恼情绪过后,孝宗也就慢慢冷静下来,垂眸摩挲着手里的杯盏边沿慢慢道,“这次的事,也的确是昌珉太不知道轻重了。”姜太后意味不明的轻声笑了笑,闭了眼靠在软枕上慢慢道:“栽赃陷害使绊子,这宫里多少的龌龊事,哀家这一辈子见的多了,你当是知道,哀家现在已经老了,很多的事做起来都已经开始力不从心。至于易家的那个丫头,今日哀家就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哀家其实是极喜欢她的。”孝宗闻言,手一抖,杯中茶水就溢出两滴落在他明黄的龙袍襟摆上。怔愣片刻,他才戒备的扭头朝姜太后看去。姜太后靠在软枕上,面容宁静,唇角隐约可见一点笑容,像是十分愉悦的模样的缓慢说道,“她那性子,哀家喜欢!看着她,就仿佛是想起了当年那个时候,我跟着你父皇上过战场,也一起下过南蛮之地的荒山,那个时候我也就如她的那般年岁,时而散漫,时而任性,可是一晃眼,已经是这么多年了。”姜蘅山是武将,姜太后年轻时候就是当之无愧的将门虎女,因为母亲早逝,十来岁的时候她就是被姜蘅山带在身边南征北战走过来的。许就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过,见惯了战争和鲜血,反而让她的性子有着极其矛盾的两面,一则是看透生死的超脱,豁达而乐观,一则是无所畏惧的坚韧和倔强!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她那样的女子,应该活的像草原上的苍鹰,肆意而洒脱,永远无拘无束。可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她这样一个本该活在最广阔的天地间的女子,最终却被锁进了深宫牢笼,注定要死死被束缚一生的时光岁月。那些纵马草原、肆意言笑的画面,如今回想还都历历在目,可是那些欢声笑语,那些鲜明而刻骨的容颜,又只在瞬间已经支离破碎,残败不堪。十四年前,若是有人问她,后不后悔入宫,她或许只会说后悔。而经过十四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之后,她能给的回答就唯有一个字——恨!她这一生,可以不为爱情而活,但是何至于悲惨到自己的回忆往事都不能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去诉说,而要和这一个仇人促膝而谈?关于姜太后和先帝之间的那些陈年旧事,孝宗自是没有兴趣去听,只不过听她突然提起这茬儿,孝宗还是免不了心中微微一动。“母后!”抿一口茶,孝宗顺便飞快的斟酌了下用词,然后才是试探着开口道,“朕看着老五和那丫头似乎真的是彼此有意,眼见着老五过年就二十了,他的终身大事老这么拖着也不像话,如果母后——”“哀家喜欢她是哀家喜欢她,却并不代表她适合做咱们皇家的媳妇。”出乎意料,姜太后的态度竟是异常坚决。“可是依朕看来,老五那里未必能够说的通。”孝宗又道。姜太后闻言,终于缓缓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然后还是面无波澜的摆摆手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不必急在一时!”孝宗不会是真的想要促成宋灏和明乐,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她自己心里——亦是不曾看好这门婚事!“也是,易家那个丫头年岁还小,就算是要议亲,也还可以拖上个一两年。”孝宗笑道,“回头朕也叫内务府的人给看看,眼下京城还有哪些人家的闺秀足以和老五匹配,整理了单子送过来给母后过目吧。趁着他人在京中,也该早点把这事儿给办了。”姜太后虽然和宋灏的关系冷淡,但到底她是太后,又是宋灏的生母,宋灏的亲事肯定不能越过她去。孝宗这话明显就是个试探的意思,姜太后如何不知,于是只就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然后重新闭上眼去。孝宗见她脸上疲惫之色渐浓,也就起身告辞,“母后累了半天,今天就早些叫他们传膳,吃了睡下吧,儿子御书房还有折子要看,就不陪您用膳吧。”“嗯!”姜太后淡淡的应了声,摆摆手道,“你去吧!”“儿子告退!”孝宗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就自顾转身离去。听着他出门的脚步声,姜太后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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