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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笑道:“不必费事了,家里那些也是吃不了的。”※※※※刚从她家出来,沈默便看见画屏出现在院子里,手里还提着个小包袱。这可是他的债主,沈默赶紧拱手道:“画屏姑娘。”见他给自己行礼,画屏顿时红脸道:“使不得使不得。”说着小声道:“我是来看看沈相公的。”“那快楼上请。”沈默伸手延请道。“还是不要打扰沈相公休息了吧。”画屏声如蚊鸣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就成了。”沈默心说:‘这也叫来探视我爹的?’便下楼道:“我们去花亭子说。”便带着她三拐两拐,到了个爬满紫藤萝的凉亭中。现在正是它们的花期,只见一片高贵的淡紫色,像一道辉煌的瀑布,从亭上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越往下颜色便越深,好像那紫色真的顺着瀑布流下来,便沉淀在底部一般。当画屏姑娘沉浸其中中,痴痴说出这番感受时。沈默大坏情趣的解释道:“因为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盛开、下面待放的。”顿时将美好的气氛破坏一空。“坏死了。”画屏姑娘郁闷的撅撅嘴,把那包袱丢到沈默怀里道:“试试吧。”沈默打开包袱一看,是一身月白儒衫,以及腰带新履,一应俱全。不由笑道:“这是哪儿买的?看上去很上品啊。”“买的?能买着就怪了。”画屏气鼓鼓道:“你试试合不合身再说?”沈默呵呵笑道:“没洗澡,怕脏了衣裳。”“让你试,你就试!”画屏杏眼圆瞪道:“不试就给我,我回去把它铰了当抹布。”“别呀别啊,天热消消火。”沈默赶紧投降道:“我试还不行吗?”说着便大大方方的解开衣带,脱下破破烂烂的外衫。画屏嘤咛一声,转过身去,双手捂着滚烫的面颊,声音发颤道:“不害臊……”读书人的皮肤可真白啊,画屏胡思乱想道。沈默无奈道:“我还穿着短裤短褂呢。”他觉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三两下穿好新衣裳,不由惊喜道:“真是合身啊。”画屏这才回过头来,想看看自己的杰作,却一下呆住了……只见除下破衣烂衫的沈默,全身上下焕然一新。那剪裁得体的白色儒衫,更衬托的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让人不敢逼视,仿佛看一眼就要陷进去一般。真是个人间俊俏少年郎,浊世翩翩佳公子!画屏不由痴了。看到仅仅换了身衣裳,他就变得如此拔萃,姑娘心里五味杂陈,有高兴,有兴奋,但感受最深的还是沮丧。沈默看她发呆半晌,只好出声道:“可以脱下来了吧?”“哦……”画屏回过神来,面色一阵复杂的变化后,点头道:“脱下来吧。”沈默便麻利的除下衣衫,将其整齐的叠好,原样装回包袱里。按照他假撇清的习惯,将其递给画屏。心说你推让一下,我就留下了。人配衣裳马配鞍,这家伙也极是中意这身衣衫。谁知画屏魂不守舍的接过那包袱,不敢看他道:“我走了。”说完便匆匆离去了。两手空空的沈小相公目瞪口呆,心中哀鸣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真的只是试衣服啊?’但衣裳是人家的,不给又有什么办法?沈默只好怏怏地拾起地上的破衣衫,重新穿在身上,苦笑连连道:“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错也没有。”准备回去找七姑娘,请她帮着把这破衣裳缝补一下,不然就要露屁股蛋子……刚回到闻涛院,他便看见一脸焦急的沈京在那里打转。一见到他回到,沈京便蹿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可回来了,方才官府来信说,长子被人抓走了!”把事闹大(上)长子被抓了?!沈默惊呆了,半晌才回神问道:“什么时候?”“昨天夜里。”沈京两手紧攥道:“绍兴城这么大,他们找个人怎么这样容易?”“哎,都怨我……”沈默一拳捣在石门洞上,长吁口气道:“我们太大意了,不该让长子回去的。”“你是说……”沈京面色一紧道:“长子一出后门就被盯上了?”“应该更早。”沈默沉声道:“当时不是跑了两个吗?八成一个回去报信,一个跟在我们后面盯梢了。”他们俩住在深宅大院里,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却不会放过住在河边草舍里的姚长子。“官府怎么说的?”“那帮王八犊子,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京愤愤骂道:“说人是被山阴的黑帮抓去的,我们得去山阴县报官。”“昨天不是还很气愤吗?”沈默怒道:“说什么山阴的帮派捞过界了,轻饶不了他们吗?”“肯定是山阴的王老虎做了手脚。”沈京冷声道:“钱能通神,能让鬼推磨!”王老虎便是虎头会的老大,在绍兴城里也是鼎鼎有名,属于治疗小儿夜啼的良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沈京眉头紧皱道:“这事儿一头牵着官府,一头扯着道上,都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他虽然是个少爷,但一没有功名,二不是家长,除了手头宽裕些、行头光鲜些,其余的跟沈默这穷小子没什么区别。“让我想想。”沈默闭上眼睛,慢慢靠在门洞上,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不一会儿便拿定了主意。沈京急得围着他团团转,一见沈默睁开眼,便急切问道:“想出来了吗?”“恩,想出来了。”沈默点头道:“我们弱势,他们强势,要想以弱胜强就得借势。”“借势?”沈京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就像星星之火之所以燎原,是因为借了风势。”见沈京点头,沈贺继续道:“昨天有件事你可记得?”“什么事?”“起初我们打成那样,围观的老百姓都不怎么激动,可那班头一喊破对方的身份,说他们是山阴人,顿时就变得群情激奋起来。”沈默微眯着眼回忆道。“那是当然。”沈京点头道:“自从太祖爷把咱们一城分两县,东会稽和西山阴就处处较劲,什么事儿都不愿落在对方后头。这样怎能不起摩擦?久而久之,积怨越来越深,以至于后来水火不相容,有一点涉及对方的事儿,就能掀起轩然大波。”“轩然大波?”沈默击掌道:“说的好!我们就要掀起轩然大波,把这事儿闹大,让全城人都知道!”沈京本不是个笨人,经沈默这么一说,恍然顿悟道:“对呀,只要让全城沸沸扬扬,虎头会就不敢轻易伤害姚长子,官府也不敢随便放了那俩人。”说着摩拳擦掌道:“想一想就热血沸腾啊,我们怎么干?”“错!”沈默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为什么?”沈京急眼了:“你瞧不起我?”“当然不是。”沈默语重心长道:“这种事情有如火中取粟,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我爹是长子救的,我们爷俩自然责无旁贷。但你不一样,你不能牵累了沈家。”“胡说八道!”沈京急了,跳脚道:“我二叔说过,谁不仗义谁就不是沈家人!”说着又小声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沈家,就凭咱们门前那两根进士及第旗,绍兴城就没有敢找咱们麻烦的!”“哦,咱们沈家出过两个进士?”沈默吃惊道。“错,不是出过,而是现有。”沈京骄傲道:“要是往早了说,中探花的也是有的。”“不能求求他们吗?”不到万不得已,沈默也不愿干这种惹官府厌的事情:“求他们帮着施施压。”“不用找,没用的。”沈京一下子没了劲头,小声道:“我爹是牵连进夏党被开革回乡、监视居住的,虽说几年前就恢复了功名,但招惹上了当权,哪个父母官敢接近?至于我二叔,他现在就在族学里教书,他呀……哎,你见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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